有时候上面主子一张嘴的事,往往是底下人企及一生都难求的,改一个人也是改,换两个人也是换,简宿涵干脆许她们都复了本姓。

    禄海九岁就被爹娘卖进了宫,他也许算不得顶顶聪明,但也是个滑不溜手的人物,这么些年靠着小机灵没怎么吃苦头,俗称人精。

    他活到现在只有两次是真难过,这种眼眶发热鼻翼泛酸的感觉,除了净身的时候,便就是今天。

    简家现在是紧要关头,一时一刻都不能露出把柄给人,但简宿涵若想与皇后谈条件,必须要有足够的本钱。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,飞速思考着对策,却是一筹莫展。

    心焦的感觉并不好受,简宿涵烦躁起身,不曾想衣袖带翻了桌角的一摞书,她俯身去捡,目光却在看到一本散落的书页上时倏的定住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无趣,她寻了许多书看,天南海北奇经八卦什么都有,一本黄道历书掉落在地时刚好摊开,上绘了一幅神女奔月图,简宿涵数了数日子,原来再过不久便是拜月节。

    她望着书页上神女飞天的模样,指尖一顿,心头一跳,忽然有了主意。

    “知夏!”

    简宿涵往外唤了一声,

    “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卷秋色宣,长二十尺宽八尺的那张,快寻来。”

    秋色宣是徽州所产,其纸薄如卵膜,坚洁如玉,细薄光润,因用了古麻藤的缘故,纸泛一层浅浅的秋香色,倘若保存得当,可存百代。

    秋色宣现如今已经存世不多,可谓千金难求,这一张还是简父早些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,因为太过珍贵,便让原身进宫的时候带上了,没成想真有用上的一天。

    简宿涵命素春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纱,再将那张巨大的秋色宣平铺于地,走在边缘用脚步缓缓丈量着,发现高度恰好能画一副等身人像。

    原身曾习得丹青,简宿涵小时候家里也请老师教过绘画,功底尚算深厚,只是到底没有用过秋色宣,心中难免吃不准。

    知夏同素春站在一旁,满脸疑窦:“主儿是想描画了么,这纸也太大了些,奴婢帮您裁一裁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,大小正好。”

    简宿涵摇头,

    “这几日我要临摹董少丘的《月下飞仙图》,你们无事不可打扰。”

    她语罢便挥退了知夏等人,将房门一关,三两下脱掉身上碍事的广袖纱衣,将袖子一挽,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开始作画。

    古人画技有其精妙之处,但后世的画法也并不逊色,若能将两种技法融于一起,便是锦上添花。

    这一画便是四日,简宿涵几乎不眠不休,脚边厚厚的一摞宣纸全是试画的废稿。知夏端着餐盘坐在门前的石阶上,只听“吱呀”一声,关了许久的门终于打开了。